
——语出e线图情专访《刘兹恒:图书馆学本土化建构探索》
人物介绍:刘兹恒,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教授。1978年考入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系读本科;1982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学情报学系攻读硕士研究生;2001年考上北京大学博士研究生,在职攻读博士学位,其中1992年10月—1993年9月,在美国夏威夷大学做交换访问学者;2005年12月—2006年5月,获得国家留学基金委员会资助,在美国南康州大学和耶鲁大学做高级研究学者;2015年7月—10月,在台湾大学做高级交换教授;2016年2-3月,获得国家留学基金委员会资助,在美国圣何塞州立大学做高级研究学者;2018年1-2月,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做访问学者。1984年毕业留校任教以来,一直从事图书馆学的教学和研究,为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学生讲授过《图书馆学基础》、《信息管理概论》、《信息资源建设》、《现代图书馆管理》、《著作权法》、《信息媒体及其采集》、《图书馆读者工作》等课程,前后指导了近60名博士、硕士研究生。由于教学效果优秀,曾被评为北京市优秀教师,北京大学十佳教师,并多次获得北京大学教学优秀奖和课程建设成果奖。作为主要授课者之一,主讲的《图书馆学基础》课程被评为国家级精品课程。在科研方面,主持过《虚拟图书馆和传统图书馆关系研究》、《图书馆危机管理研究》、《县以下基层图书馆可持续发展及图书馆基金会运作机制研究》、《国外数据库商业版权模式及图书馆应对策略研究》、《学术图书馆参与数字出版的角色和模式研究》等5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和《图书馆危机管理实证研究》、《学术图书馆数据出版质量控制研究》等教育部和北京市的社科基金项目。出版过6部教材或专著,在国内外公开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曾获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北京大学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中国图书馆学会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励。
以下文字节选自e线图情专访《刘兹恒:图书馆学本土化建构探索》:
刘锦山:刘老师,最近几年,空间问题引起了大家的高度重视,在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过程中做了大量的工作。您对这个问题也比较关注,请您谈谈这方面的研究情况。
刘兹恒:四年前,十三五规划开始提到日程上,各个图书馆都要制定十三五规划,很多图书馆对此比较迷茫,就会找一些专家去讲规划,包括战略规划和其他规划。我就在思考,图书馆搞规划之前,应该有个大前提,就是要知道未来发展趋势。如果不知道趋势,不了解五年、十年之后是什么状况,规划的愿景就是盲目的。
当时我就萌发了研究图书馆发展趋势的想法。我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期,美国著名图书馆学家兰开斯特,预测到21世纪前图书馆将会变成三无图书馆,无馆舍,无藏书,无馆员,成为电子化的图书馆,传统图书馆将成为历史。显然,这个预测失败了,兰开斯特自己也承认失败了,今后图书馆还是会长期存在的。数字化时代、网络时代的到来,图书馆变化越来越大,不研究未来是不行的。国外陆陆续续有了这方面研究,例如国际图联发布的图书馆趋势报告,美国图书馆协会也开始发布趋势报告。这些报告是我很好的参考资料,我就结合国内的情况写了一篇文章,叫《论图书馆发展的十大趋势》。文章写好后还没有投出去。当时中国图书馆学会资源建设委员会主办的信息资源建设研讨会要召开,《中国图书商报》要对会议进行预热,要出版会议专刊。一位编辑找到我说,资源建设已经开了四届会议了,您届届不落,每届您都在报纸上发一篇文章,今年还得再写一篇文章。我说这次真的特别忙,没有写文章。编辑坚持让我写,我说给我一个星期,她说不行,来不及。后来她要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文章,不一定非得是资源建设方面的。被她追得没办法,我说得了,现在核心期刊发文章对我也没什么用处,干脆我把一篇还没发的文章给你吧。于是我就把《论图书馆发展的十大趋势》这篇文章给了《中国图书商报》。文章刊登之后,很快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新华文摘》对文章选择性很强,图书馆学科的文章是很难被选中的。这下大家都知道我的这篇文章了,请我讲座的单位不断,有高校图书馆、公共图书馆、科研机构图书馆,很多。
十大趋势中有一个是空间再造问题。未来随着纸本资源减少,随着电子资源越来越多及图书馆服务泛在化,到图书馆看书、借书的读者人数会下降,这个趋势挡也挡不住。原来图书馆最有价值的是藏书、空间、服务,现在读者都不来图书馆了,还要这么大图书馆有必要吗?我就开始注意国外图书馆是怎么做的?比较幸运的是我这几年经常出国,我就去调查了解,发现国外图书馆的空间是在不断变化,从最早的信息共享空间到学习共享空间,到知识共享空间、创客空间、学术空间,实际上都是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读者重新回到图书馆。图书馆除了空间设置之外,一改过去严肃的面貌,以前进来以后不许喧闹,现在图书馆都搞得很活泼,对读者的限制也没有了,里边摆了很多休闲座椅,甚至还摆上了一些玩意儿。记得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院图书馆里搞了一个滑梯和玻璃栈道,有人批评说这还是图书馆吗?图书馆是一个学习的地方,不应该搞这些东西。我觉得这不是西亚斯国际学院图书馆的创造,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Campus Garching校区馆,因为读者不去图书馆了,图书馆就想办法得把读者吸引来,于是在四楼装了一个大滑梯,并不怎么好看,远不及西亚斯国际学院图书馆的大滑梯。从四楼不到十秒钟就可以滑下来了,很刺激很好玩,学生就去玩,但每次得走上四楼。学生想,自己刚上去就滑下来了,太不值得了,还不如留下来看看书,图书馆一下子人气就上来了。还有像澳大利亚珀斯埃迪斯科文大学图书馆的“午休豆荚”,读者可以在这里短暂午睡休息,和吸引人。这些都是图书馆利用空间设计,把读者吸引到图书馆。这说明图书馆以后可能会变成不只是一个借书、看书、学习的地方,还可能是一个交流的空间,休闲的空间,或者是一个创新意识培养的空间。
最近几年创客兴起以后,特别是2017年中国图书馆学会把美国一个图书馆创客团队请到国内来交流,高潮是在北京大学图书馆的那次专家面对面对话。美国那边有五个专家,我们这边的专家一个是当时杭州图书馆馆长褚树青,一个是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朱强,还有一个是我。那几个美国人就讲创客在图书馆做什么,图书馆创客空间怎么样,我看到我们下边的学生听得很兴奋,但是图书馆员就在皱眉头。我知道图书馆员在想什么,他们在想那要花多少钱,图书馆哪有这个条件?我当时和朱强、褚树青简单沟通了一下,我请他们先讲,我后讲。朱馆长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我有不同的看法。因为创客空间不是每个图书馆必须要做的,它和学习共享空间、知识共享空间不一样,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而且必须明确不是摆个3D打印机就叫创客空间了。朱强说,刘老师你都没跟我商量,怎么知道我就反对呀?你可以讲。因此,我在这个会上就明确提出来,图书馆是否设置创客空间,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例如北京大学图书馆要不要设创客空间呢?按照创客空间的标准配置,除了3D打印机以外,还要配备激光切割机等一系列设备,很昂贵。如果图书馆有空间,校内又没有其他机构做这事,经费又充裕,图书馆是可以做的。但是北京大学图书馆为什么不做?因为学校有一个全球大学生创新创业中心,里边条件很好,那图书馆还有必要建创客空间吗?没有必要了。但是图书馆培养读者创新意识的功能永远都不能缺少。换言之,创客空间的牌子还是可以挂出来,但未必一定要配置很多设施设备。深圳图书馆的创客空间,专门给小孩配备的,就是很简单的一些教具,实际上是有主题的,比如讲碰撞,就有一些碰撞的小模型,在这个环境下让小孩子明白,碰撞会产生作用力、反作用力等,小孩子理解了,就会利用这个原理去创新。
现在很多图书馆有一个误区,认为创客空间就是要为读者创新提供基本条件,提供设计软件、3D打印设备或者其他设备,帮助读者最后把产品或者样本做出来。要搞清楚图书馆创客空间是为培养读者的创新意识,还是作为创新创业的孵化器?上个星期我去了天津中新生态科技园,图书馆正在规划,馆长说现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搞创客空间。我说搞创客空间可以,弄几间屋子,摆点专利、标准等工具书,摆点计算机是可以的,但是其他设备就不一定了,因为图书馆旁边就是园区的科技孵化器。后来我把我的观点写成文章,在《图书馆建设》发表了。那期杂志是创客空间专辑,把当时北京大学图书馆的那次专家面对面对话论文全部收进去了,我那篇文章显得有些异类,不过现在引用率还比较高。我们图书馆界喜欢随大流,一个什么事情出来以后,大家都跟着去追。我觉得跟风不好,得要引领。引领有时候就是所有人都在做,自己不做,坚信自己是对的,这也叫引领。创新是出新点子,这是必要的,但我觉得守正,即坚持优良的传统也是必要的。